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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孩子留下「無所事事」的時間

與一位很久未見的朋友通電話,聊起她的女兒。 她的女兒剛上國中,課業明顯變重,每天都得花許多時間寫功課。她做了一個決定,將《覺醒父母》重新找來閱讀,看看可以帶來什麼靈感? 她翻到第十四章:〈為孩子留下無所事事的獨處時間〉,決定也給孩子「留白」的時間:過去幾天連假,她讓孩子有一天能徹底遠離學校課業。 我聽了很好奇:留白那天,她女兒在做什麼呢? 她說,她也不知道。那天既然是留給女兒的,她便不會過問。 我心裡一陣驚嘆,繼續對她女兒近況好奇。 她說,有次帶女兒參加家族聚會,長輩看到女孩居然在看課外書,很驚訝:「是媽媽規定妳要看的吧?」女孩回答:「是我自己想看的。」 「媽媽沒買手機給妳嗎?」 「有呀。」 「那妳怎麼沒在滑手機?」聚會中的其他小孩,都在滑手機。 「我沒有帶出來。」 「是媽媽叫妳不要帶出來的吧?」 「不是,是我自己不想帶的。」 朋友說,她聽到這些對話,既詫異又欣慰。 我笑說,是她教得好。 這些年,她花了許多時間在陪伴孩子,有時我真心覺得太多了,她不知因此失去多少工作與賺錢的機會,我這個俗人都替她感到可惜。他們家的經濟並不寬裕,過得去而已。 但她覺得很值得,也樂在其中。 過去幾年,我好幾次打電話給她:「妳在做什麼?」 「沒做什麼呀。」 「小孩呢?」 「在我附近。」 「那她們在做什麼?」 「她們在做功課。」「她們在和其他小孩一起玩。」「她們在看課外書。」…… 我聽到的答案大多類此。她花了好多時間在陪伴孩子。 這樣的陪伴,無價。 我忍不住也找出《覺醒父母》,重讀第十四章: 「除非我們訓練孩子能夠自在地安靜獨處,否則他們在獨自面對自己時,會感到陌生與疏離,覺得渾身不自在而難以忍受。」 「親子關係的品質,才是孩子能夠接納自己、喜歡自己的關鍵。」

教師節的自省:放下角色,做一個完整的人

我每年都會「過」幾次教師節,不同地方的人,會在不同日子祝我教師節快樂。 今天是台灣的教師節,一早就收到幾封訊息,但我今天其實沒有課。 在課堂之外,我很少把自己當成老師,在生活中,我不會自稱「羅老師」。 接觸薩提爾模式與托勒之後,我發現這個習慣很好。薩提爾女士曾將角色比喻為帽子,有時固然需要戴上,但離開情境後,要記得把帽子拿下來。托勒也說:「做好你需要做的事,但不要讓它成為你認同的角色。」 這些年,我有時會去找以前在竹中、清華任教時期的學生敘舊,這對我而言是再平常不過的事,卻會讓一些朋友大感詫異: 怎麼會有老師主動去找學生? 仔細一想,也對,從來沒有老師來找我呀,都是我去找他們的。 而我居然會主動去找學生! 按照這個標準,最不可思議的一件事,大概是在2003年時,我去找幾位竹中舊生,他們正在念大學,我不只去找他們敘舊,夜裡更住在他們的宿舍裡。 這很奇怪嗎?我和他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呢。但當他們向室友介紹我是他們的「高中老師」,他們的室友驚慌起來,我當時還覺得奇怪。如今回想,那幾位室友大概是被「老師」這兩個字嚇著了。 去找那群舊生時,我是真沒將自己當成老師,而他們則視我「亦師亦友」,我們才有可能那樣相處吧。 越來越覺得,與人相處時,如果我一直端坐在「老師」那個位置上,就會像隔著一道透明卻堅硬的玻璃,看得到彼此,卻碰觸不到靈魂。 一旦將帽子輕輕放下,我就能和眼前的人真正相遇。 在這樣的相遇裡,我們談的不再只是課堂知識,而是生命裡的掙扎與喜悅。 也因此,我才會在「教師節」的今天,覺得自己像是過了一個「沒有課」的節日。沒有課,但仍舊會被提醒,這些年所扮演過的角色,依然留在許多人心裡。 只是,比起「老師」這個稱謂,我更願意被記住的,是那些能與人真實相處的時刻。 這或許是這些年最大的學習:老師(或其他角色)並不是一輩子要戴著的帽子,它隨時可以放下。 真正重要的是,在摘下帽子後,我還能夠以一個完整的人,走近他人,也走近自己。

人到中年的覺察:學會創造屬於自己的「家」

雖然很能獨處,但人到中年,發現自己也很需要情感上的連結。 或許是因為爸媽都走了,也或許是因為不再年輕,我常對時間有一種「迫切感」。這種迫切感並不是壞事,它讓我更珍惜當下與餘生,想將時間花在更有意義的人事物上。 情感上的連結,便是其中之一。 能與家人閒話家常,或者陪伴年長的家族長輩,都讓我感到滿足與安心。 還有一群好朋友。儘管散居各地,那也意味著:無論我去哪裡,都有人可以依靠,哪怕千里之外的馬來西亞,亦然。 昨天從螢幕裡看見水手隊美西封王,竟也意外喚起一股熟悉的情感連結。 不是因為某個球員,而是因為場邊兩位教練。30年前,我看著他們打球。而現在,他們還在。 很奇怪,只要看到他們兩人,便有一種安心之感,哪怕球隊落後或輸了。或者說,有他們在,我對勝負好像不那麼在意、執著了? 這或許也是我長年喜歡馬刺隊的原因?老是可以看到退役多年的球員仍在球館出沒,好像那就是他們的家。 原來,讓我不斷在尋找、依戀的,就是家的感覺,那是一種可以安放心靈的情感連結。朋友之間的支持,家人之間的關心,都是這樣的「家」。 年輕時,總想離家,走得遠遠的。到了中年,卻開始想回家,而且想常常待在家裡。 當年帶我來到這世上的兩人已經不在了,那個家早已煙消雲散,但我有能力自己創造一個。 在我創造的這個「家」裡,我可以選擇家庭成員,伴侶、家族長輩、知心朋友、水手與馬刺……。 自然地,每天靜心時,我與自己連結,那是與最親密的家庭成員在一起。

與27歲的自己再次相遇——寫在水手美西封王之後

時隔24年,水手隊再次拿到分區冠軍。 好漫長呀。 2001 年,你27歲,28歲的鈴木一朗剛加盟水手。你剛從碩班畢業,到新竹高中教書。你以為人生的康莊大道從此展開,就像你以為水手會一次次舉起分區冠軍的旗幟。 而後,24年就這樣過去了。 在這24年裡,水手幾乎年年令人失望,而你的人生,也沒按照原本的藍圖前進。長期失業,曾使你懷疑活著的意義;身體病痛,讓你不得不放慢腳步;父母過世帶來的衝擊,遠比輸球更為沉重。 你漸漸不看比賽了,因為不忍一次次看著期待落空。即便如此,你的心始終沒有真正離開這支球隊。 心理學說,長期投入會形成一種難以割捨的忠誠感。支持一支球隊久了,它會變成你的一部分。就像這些年裡的你,哪怕失業的低谷、病痛的折磨、親人的離去,都曾讓你想過「乾脆算了吧」,可最後還是選擇留下。或者說,不知道要逃去哪裡。 因此,今天看到水手西區封王,你竟像24年前那樣大聲歡呼,激動得眼眶泛熱。你才發現,那份以為消耗殆盡的熱情,其實一直沉睡心底,等待這一刻被喚醒。 原來,漫長的等待與失望,不會抹去熱情,只會讓熱情更加熾烈。不只是球隊熬過低潮,你的人生也是。這份勝利,像是替水手,也替你自己,補上了一個遲來的安慰。 24年過去,你不再是當年那位年輕老師。但在這一聲久違的歡呼裡,你與27歲的自己重新連結了。

如何化解金錢焦慮:從內在功課到指數化投資

這些年,我下了許多工夫在處理自己各種生命議題,金錢焦慮可能是其中進度最緩慢的。 但也因為緩慢,我得不斷回到內在做功課,這在無意間導致一種類似因禍得福的結果:我的功課做得紮實極了。 由於紮實,在偶然機會接觸到指數化投資後,我的金錢焦慮很快減少九成以上。這種感覺,我的詞彙實在有限,只能想到四個字:如釋重負。 原來,我身上有這麼多重擔,金錢焦慮就是其中之一。每卸下一個重擔,身心就輕鬆不少,更能品嚐存在的美好。 最近在書裡看到這樣的話: 「想要實現財務自由或心靈平靜,就必須處理年幼時與金錢有關的事件與經歷。」 這不就正我這些年一直在做的事嗎?去探索並鬆綁原生家庭、童年經驗對我的影響。 只是,我得多做一份功課:年輕時長期失業遺留下來的衝擊。 為了做這些功課,我不知寫過多少篇自由書寫,走過多少回冰山。在那些當下,常覺得徒勞無功,但現在回頭看,從未白費呀,我感謝自己在每次看似徒勞無功後,還願意繼續練習。 接觸到指數化投資,只是消融我金錢焦慮的最後一哩路,如果沒有前面那些一次次的自由書寫與走冰山,指數化投資對我的幫助會很有限。 我距離財富自由還很遙遠,但在如釋重負後,可以不必三不五時就拿出計算機來算還剩下多少錢,也不必因為金錢焦慮而接太多工作。 當然,這也有壞處。今年七月,我才跟豆子說,我現在好放鬆喔,常處於一種「半退休」狀態。 說這些話的同時,我還會自然地搭配表情與肢體動作,看起來應該滿討人厭的。 慶幸的是,那種半退休的心理狀態很快就過了,上個月開始,我又能投注在工作上了。 而這種投注和以前很不一樣。以前比較是為了謀生而工作,所以是有壓力、焦慮的。現在,則越來越能放鬆地享受工作,不必用力、拚命,也不必接過多工作。 對此,我同樣詞窮,只能講同樣的話: 能學到那些工具來安頓內在,真好,真好呀。

工作坊札記:在金瓜石的夜裡,想起那段「山居歲月」

這次在金瓜石帶工作坊,有學員問,我怎麼有辦法將靜心運用在大自然裡呢? 我想了想,答案其實就在我的第一本書《重啟人生的17個練習》裡。 書中最後一篇〈山居歲月〉,寫的就是我當年練習的過程。 當時我媽媽還健在,我完全無法預測她日後會車禍猝逝,也沒想過會跟爸爸和解。當時想的,只是希望得到內在的平靜。 為此,我很認真,天天靜心,不曾間斷。每隔一陣子,就會帶著托勒的書,到山中小屋靜心數日,從2013到2016,直到爸爸住進養護中心,我才較少上山。 我在書中寫到,在山中獨居時,我常坐在樹下閉上雙眼,傾聽落葉紛飛、蟲鳥亂鳴。 也會張大眼睛,專注觀察蝴蝶,一看就是一、兩小時。 更喜歡在萬籟俱寂時,放下手邊一切,聆聽大自然裡的無聲之聲。 這些都是美妙的靜心練習。許多基礎,都是在當時奠定的。許多體驗,都是在當時得到的。 也因為有那些練習,在日後遭遇接連而來的重大變故時,才有餘裕面對,否則,我早就垮掉了。 有參加這次工作坊的夥伴,可以重溫〈山居歲月〉,應會更有感覺。 畢柳鶯醫師在為此書寫序時,曾特別提到〈山居歲月〉,說這篇「非常美,文學性、靈性、智性兼具」。 很開心這次畢姊也來參加了。在課餘時分,我們一起吃豆花,也一起在涼風習習的夜裡深刻交談,這都是平常不會有的機會。 這樣的工作坊太有意思了,可以跟一群新舊朋友共同生活、學習與交流,我也重溫了當年山中靜心的感覺。 不同的是,當年是一個人走;現在,是一群人一起走。

工作坊札記:一場安靜的登山,一次深刻的連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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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  與淑惠老師一起開課,實在是很「吃虧」的事,因為她太熱情了,更加襯托出我的「冷淡」。 「冷淡」的背後其實是內向、害羞,較難與人連結,特別是面對不熟的人。 但他人不一定能看到背後這些東西,所以會認為我是驕傲的、沒禮貌的、看不起人的……,也就一點都不意外了。 這大概也是我的幸運之處。明明是這種個性,明明會常使人誤會,卻還是能在這份需要與人連結的工作裡活了下來,這不是幸運,這是什麼呢? 在學習薩提爾、托勒之後,我因為可以與自己連結,也開始能和他人連結。但對我這種天生害羞、內向的人而言,與人連結是很耗體力的,每天是有「固定額度」的,用完就沒了。(外向者很難理解,但跟我同樣內向的人會會心一笑。) 而且,在一場工作坊裡,我也不能太快用完,得保留一些在課堂上。這時,與淑惠老師合作就是一件幸福的事,因為她很熱情,與人連結的事就讓她來吧,我可以把「額度」保留下來,用在更必要之處。 例如,帶著學員體驗「打開感官,全然臨在」。 許多人在《和解練習》一書看到這八個字,總會感到困惑:那到底是什麼?怎麼做? 這個真沒辦法,得現場體驗不可,所以才會辦這場融合室內課與戶外課的工作坊。 有了去年開課的經驗,這次新增了一些細膩的體驗。 有學員在第一天早上練習臨在地遠眺藍天綠山時,感動到淚流滿面,體驗到與大自然的「合一」。也有學員自發性地揪團,第二天一早就到戶外靜心。 當然,美景當前,不走進去就太可惜了。所以第二天早上,我們一起爬山。這跟平常的爬山很不一樣,上山時全程禁語,因為要細細地體驗「打開感官,全然臨在」。我自己是很享受的,希望學員也有各自的收穫。 下次,你在某個地方遇見一支無比安靜的登山隊伍,那可能就是我們了。 二 工作坊第二天一早,我和淑惠老師帶著學員爬山,想攻頂的就跟著淑惠老師,想爬一半折返的就跟著我。 這樣的分工實在太好了,既可兼顧不同學員的需求,也適合我的狀態。 以我的體力,大概無法攻頂,如果拚一些,恐怕可以。 但我不想那麼拚,我想舒舒服服上山,舒舒服服下山。 哈,這好像也是我以前求學時代的狀態:就算能考到八九十分,我也只想考六十分,能及格就好。 省下來的時間,就用來看課外書,和同學一起打籃球,逛舊書店。或者,什麼都不做。 對我而言,這些都比讀書、考試有趣多了。 這樣好嗎?我不知道,反正都這樣活到五十一了。 也還好是跟淑惠老師一起開課,我可以挑容易的、適合我的做。如果是要帶大...

手痛三年的真相:從身體疼痛到自我覺察

我的手已經痛了三年,最近終於找到原因。 最初只是手指痛,慢慢變成兩隻手都在痛,你可以想到的地方都在痛,連做瑜伽時手撐地板的動作也沒辦法做。 看過復健科、骨科,甚至風濕免疫科,都找不出真正的原因。找過各種治療師,效果都極其有限。 我甚至想過,有沒有可能是靈性上的原因呢? 但它還是這麼痛,我都不抱痊癒的希望了,轉而學習接納它。 以致於在遇到這位物理治療師後,我仍然只是請他幫我處理肩膀的問題,因為我根本不覺得手痛會改善。 直到幾週前,肩膀的問題處理得差不多了,接下來便是我自己的責任——我有多認真練習他教我的訓練動作,我的肩膀便可以多健康。 我無意中說起手痛:「這種情況,你有可能處理嗎?」 聽聽我的語氣,我都不覺得他有辦法。 「可以呀。」 他的回應如此輕描淡寫,我很驚訝。我的驚訝是:「真的嗎?有可能嗎?」 而後,手痛很明顯地改善。我更驚訝了。 我問他,我手痛是因為哪裡受傷嗎? 「沒有受傷呀,就只是肌肉疲勞而已。」 就這樣? 對,就這樣。 我不知道要如何形容當下複雜的感受。我只知道,接下來是我的責任了—— 我做了什麼事,才會造成肌肉疲勞? 過度使用筆電嗎?是有可能,但我是右撇子耶,為何左手總是比右手痛? 我如常每星期都去找他幫我處理手痛,也持續觀察造成雙手肌肉疲勞的可能原因。 後者是我的責任,我如果想康復,就得擔負起自己的責任,不能把責任都丟給別人,哪怕對方非常厲害。 終於,總算,在幾天前找到原因了,一個令我哭笑不得的原因—— 平板。 平板比手機重多了,而我習慣用雙手或左手拿著平板。長久下來,豈有不肌肉疲勞的道理? 再加上去年底,我開始使用閱讀器。加了保護套的閱讀器可不輕,而我習慣用左手拿閱讀器捧讀電子書。 OMG! 真相大白。又是一大堆複雜的感受。 這讓我想到大象在屋裡那個隱喻:真相如此明顯、簡單,而我卻看不見。 好消息是,看見後,一切就好辦了。 接下來,更是我自己的責任了。

小學畢業的母親,教會我的事

 這幾年,我很常被問到的一個問題是: 「你媽媽為什麼能對你這麼接納?」 我的答案都是:我不知道。我也不可能有機會知道了。 我當然可以猜,猜這個原因,猜那個原因,但那些都只是我的猜測,無從證實。 或許,連我媽媽都不知道原因,她可能連「接納」是什麼都不知道,甚至沒聽過。 然而,這並不妨礙她對我的接納。 這就像是我們並不需要先認識「愛」這個字,才知道如何愛人。 更何況,「愛」只是一個字。真正的愛,是遠遠超越「愛」這個字的。(動物更不認識「愛」這個字,但並不妨礙牠們愛孩子。) 接納也是。「接納」也只是兩個字。真正的接納,是遠遠超越那兩個字的。 文字有時反而會成為障礙。 我媽媽只有小學畢業,或許因此少了文字的障礙?她只是順從自己的天性,去接納自己的孩子? 這也只是我的猜測。 我想起去年跟一位博士班同學聚餐,聊到我媽媽對我的接納。 她聽了,笑說,原來這就是接納呀!她從沒聽過這種說法,也沒上過類似的課,但她一直在對兒子做這樣的事,也會一直做下去。 我驚訝極了,我告訴她,我這幾年常被問到什麼是接納。 聽我這樣一說,她反而覺得奇怪,為什麼要先知道接納是什麼,才能去接納孩子呢?那不是母親的本性嗎? 我心裡一震。 接納孩子是母親的本性嗎?我不知道。 我唯一知道的是,我媽媽只有小學畢業,我的同學是博士,學歷高低完全不妨礙她們對孩子的接納呢。

文化差異:在馬來西亞學會另一種握手

今年七月的某個夜裡,我在吉隆坡帶工作坊。下課時已十點多了,我與秀薇走下樓,正要過街,背後突然有人叫我。轉身一看,是個陌生男子。 在異國他鄉的夜裡遇到這樣的事,有點可怕。 陌生男子身邊有個面熟的女子,是來上課的學員。見到他們是夫妻,我的杏仁核才停止警戒。 男子走過來跟我講了許多話,並且跟我握手。此時,我已知道握手在馬來西亞的含意了,所以能從容應對。 這得多謝彥豐。 同樣是今年七月,我到新山的半畝天光帶工作坊,認識了彥豐,一起吃了幾頓飯。 我們偶然聊起握手。 我說,我對握手很困惑。 在台灣,我很少需要與人握手,除非是一些正式場合。例如,去學校演講或帶工作坊,看到校長朝我走來,我便知道,他要過來跟我握手了。我也會準備伸出我的手。 對我而言,那意味著禮貌。 而且,通常只握一下下。 但在馬來西亞,握手好普遍,而且常握很久。我在馬來西亞帶工作坊,便發現在進行暖身活動時,學員之間會先握手,再互動。 我以前總是感到困惑:有需要這麼有禮貌嗎?在台灣,沒有這種現象呀。 更困惑的是,馬來西亞的學員、聽眾普遍會來跟我握手,一握好幾分鐘,而且一邊說話。 我太不習慣了,常在心裡想著:「我的手可以伸回來了嗎?什麼時候可以把手還給我?」 因此,很難專注聽他們說話。 彥豐解答了我的困惑。 原來,握手在馬來西亞不只是一種禮貌,更是真心表達感謝。 我這才恍然大悟。 難怪,他們會握著我的手說很多話。或者告訴我他們從我的課堂得到的收穫,或者感謝我寫了《重啟人生的17個練習》、《和解練習》兩本書,他們很受啟發云云……。 真相大白後,我開始感到慚愧。 因為不知道握手在這裡的意義,我以前往往一直想著「手什麼時候可以伸回來」,都沒有好好聽他們說話。 我跟彥豐說,回台灣後,我要寫篇懺悔文。 回台灣後,我忘得一乾二淨,昨晚才想起來,今天補寫如上。 下次去馬來西亞,我會開始在手被久握不放時,專注傾聽。

工作坊札記:心靈成長不是奇蹟,而是持續練習的結果

有時,不免會懷疑:改變內在,真的就能改變人生嗎?我會不會是特別幸運的人?只是剛好被我遇到而已,別人來學這些,未必能有這樣的幸運與改變。 然而,在一次次見到他人的「奇蹟」後,我不禁動搖了:或許,這真的不是只會發生在極少數人身上的「奇蹟」吧,只要願意投入學習與練習,就能看到改變。 重點是:願意花時間投入學習與練習。 去年在茶壺山的工作坊裡,便見到許多已經改變的老朋友。 蘊茹是跟我認識最久的,她與當年早已判若兩人,如今的她對生命充滿熱情與好奇,亦有能力幫助他人。我永遠記得我們第一次認識,是在多年前的某次課後,我正要離開,她跑來找我,臉上帶著陰鬱與苦惱: 「老師,我的頭腦裡一直出現敲敲打打的聲音,怎麼辦?」 這是什麼情況呀?我聞所未聞,也沒有方法、答案可以給她,只能請她坐下來,閉上眼睛,專注聆聽腦中敲敲打打的聲音。 這就是「觀念頭」,我每天都在練習的方法。這能幫助到她什麼呢?我不知道。 在蘊茹觀念頭的同時,我起身要去飲水機裝水,忽然聽見她在喃喃自語: 「好奇怪喔,好奇怪喔……」 我有些驚訝,又坐了下來,問她:發生什麼事了? 「好奇怪喔,當我專注聽著頭腦中的聲音,敲敲打打的聲音竟然不見了。」 瞬間,我全身起雞皮疙瘩:我何其有幸,正在見證一個「奇蹟」! 但那真的是奇蹟嗎?我不知道。我只知道,此後蘊茹非常認真,全力投入在相關學習與練習裡。天道酬勤,她能有今天,那是她的努力,那是她應得的。 就算那次真是奇蹟,也需要她當時願意練習觀念頭呀。是那個「願意」,啟動了改變之輪。 除了蘊茹,去年工作坊裡的卓淑惠老師、書綺、智潔……等人,也無不如此,她們的故事也都是各種光怪陸離,集結成冊,便是一部「天方夜譚」。 但我並不喜歡強調這個部分,因為我知道她們有多努力。強調那些看似「奇蹟」的內容,只會抹煞她們的付出。 一位新學員曾在線上課自稱已步入「晚年」,我甚感困惑。去年在茶壺山遇到她,我問她幾歲了?她說60初頭。 我笑說,如果妳覺得這些東西有幫助,不妨花個兩、三年學起來,持續練習,妳之後還有30年的大好日子等著妳去過呢。 改變內在,就能改變人生嗎?我想,只有那些願意花時間投入學習與練習的人,才會知道真正的答案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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