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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合內在資源——電台受訪雜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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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馬來西亞接受電台訪問,談親子對話,那是我熟悉的主題,此外一切陌生,包括節奏,也比想像中快許多,我幾乎沒什麼思考的時間,就得回應主持人的提問。雖是預錄的節目,講錯了、講不好,皆可重新來過,但我很順利地完成訪談,連自己都有些驚訝,畢竟這是第一次上電台呢。 我自幼反應慢,不擅言詞,又會怯場,口語表達一直是我的罩門,從小到大,不知搞砸了多少需要說話的場子,日後謀職,亦因此頻繁碰壁。哪裡想得到,如今會以說話為生?教書、演講、帶工作坊,甚至還常示範對話,老天爺這個玩笑開大了。 為了加強表達能力,曾有兩段時間積極鍛鍊自己。一段是在20年前修教育學程期間,我把握每次上台說話的機會,並在家中面對鏡子反覆練習。另一段是五、六年前,到崇建班上觀課之餘,開始努力練習說故事。 那兩段時間的鍛鍊,對我說話能力的養成都有幫助,但更有幫助的,是這幾年看見並整合了自己的內在資源。 每個人的內在都有豐富的資源,只是從小在被否定中長大,看不見資源,只看到缺點,資源就這樣白白浪費,多可惜。學習認識自己,就能看見、運用資源。 我是個打岔的人,不易專心,很難堅持到底,常自暴自棄。以前很討厭這樣的自己,但這幾年,看到打岔背後有許多珍貴資源,像是幽默感、創意、聯想力,我整合了這些資源,融入說話能力裡,帶來了極好的效果。 我還是個內在的人,不擅言詞,不易與人親近。我不討厭這樣的自己,但不知道內向有何好處。直到這幾年,發現內向帶來不少資源,包括:安靜、關注自己、懂得獨處、喜歡閱讀等等。運用這些資源,我學習靜心與冰山,在內在旅程上走得很快,內在安穩了,頭腦專注了,我的表達與對話能力也越來越好。 這些資源已在成長過程中累積形成,只需看見與整合,不必另外學習。學習新事物是好事,但若事事都得重新學起,未免辛苦。認識自己,善用資源,事半功倍,豈不快哉!

一起聽老歌

出國前,照例去探望爸爸。 今天待的時間較長,我們講的話卻不多,因為我帶了平板,去播台語老歌給他聽。 爸爸喜歡老歌,以前常和媽媽一起聽。媽媽對國語老歌情有獨鍾,爸爸則偏好台語老歌。媽媽過世後,爸爸不再聽歌了,因為歌裡有太多他們夫妻的回憶,再聽,只會讓他感到悲傷,而他無法面對悲傷。 上次去看爸爸,問他:想聽老歌嗎?他居然同意了。 媽媽過世快五年了,爸爸也快五年沒聽老歌了。今天問他想聽什麼歌,他全無頭緒,只說我播什麼,他就聽什麼。 我從小也是聽老歌長大的,爸媽常聽的歌,我也都熟悉與喜歡。一開始播的是文夏〈港邊惜別〉、〈飄浪之女〉和〈戀歌〉,爸爸聽了,手腳開始打起節拍,跟著唱了起來,我也一塊兒唱。我很驚訝多年沒聽,他都還記得旋律與歌詞。 更讓我意外的是,洪一峰的歌,像是〈悲情的城市〉、〈可憐戀花再會吧〉等,他似乎特別熟稔,前奏剛下,他便立刻能說出歌名。他還說,文夏〈黃昏的故鄉〉是他最喜歡的。我呢,最喜歡的是〈溫泉鄉的吉他〉。 我們足足聽了一個多小時的老歌,他不再沒有頭緒了,特別指明要聽陳芬蘭〈快樂的出帆〉,作為我們今天相聚的結束。 我正要出國呢,快樂的出帆,真好的祝福。

和生氣在一起

認識自己,就從認識感受開始。這句話對我來說,再熟悉不過,但在日常生活中,並不容易做到,每當我自認夠認識自己了,接下來就會出現一個接一個的事件來提醒我:還早得很呢,你其實沒有自以為的那麼認識自己。 以生氣這種感受為例,生氣有時就只是生氣,有時卻不只是生氣,背後其實還有其他感受。但只要我們一直跟「生氣的事件」在一起,反覆去回想那個事件,而不是跟「生氣」在一起,就不可能意識到生氣之外還其他感受,那麼,便會一直被生氣控制、左右,最後不是悶在心裡,就是不斷抱怨。 但生氣來的時候,要純粹地與生氣在一起,太難了,得在生活中不斷練習:一有細微的生氣出現,就要去覺察生氣,與細微的生氣在一起,久而久之,才可能在大規模的生氣出現時,也能跟生氣在一起。 之前的四十年,我累積了太多生氣,然而我並不認識生氣。這六年來,我不斷在生活中練習,只要一生氣,便如實覺察,與生氣在一起,每隔一陣子,就會有新收穫。大約從上個月起,我發現我更能接納大規模的生氣了,也更能和生氣時那極端的不舒服在一起,所需時間也越來越短。 今天,我又生氣了,而且是非常巨大的生氣。一開始,我只能感覺到自己在生氣,以及由生氣衍生出的各種狂亂念頭。但我只是和生氣、念頭在一起,默默觀看,允許它們,也接納它們。慢慢地,我看見了這次生氣的背後,有著深深的挫敗感。一看見挫敗感,生氣立刻少了一半。而後,我看見了心疼,生氣又少了一半。很快地,生氣像洩了氣的皮球,只剩一個扁扁的皮球,所餘生氣無多。 這六年來,我不斷在生活中如此練習。天道酬勤,今後也仍將持續練習,生活中總不愁練習的機會。

阿牧回來了

春雨之中,撐著傘去上作文課。櫃臺的夥伴說,有個舊生來上課。我聽了狐疑:會是誰呢? 一進教室,見到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臉孔,我好困惑,腦中快速提取過往記憶……,是阿牧! 崇建前年出版《薩提爾的對話練習》,曾找我在書中寫篇文章,談學習對話的心路歷程,該文收在〈擴散〉一章裡。我在文中記錄了兩則對話,其中一則是與作文班的孩子對話。那個孩子,就是阿牧。 阿牧回來了。 阿牧的外表還是那般憨厚老實,只是多了幾分穩重。我從一開始的驚訝,慢慢轉為百感交集,竟一時語塞,久久方道:「阿牧!好久不見,現在幾年級了?」 「國三。」寡言的阿牧注視著我,緩緩吐出兩個字。 聽到他的聲音,我開始能辨認出自己「百感交集」裡有一種開心。不,應該說,是非常開心。 「你是說今年要升國三?還是現在正在念國三?」 是後者。那麼,他今年要考高中了。 「你怎麼又跑來上作文?你來上過一年課了。」 「會考要到了,我想來加強作文。」他的意思是:接下來,他會持續來上課。 至此,我辨認出自己「百感交集」裡有另一種感受:溫暖。 上課後不久,又陸續走進一個舊生,一個新生,我心想:「今天到底趕上什麼好日子了?」 窗外雨聲淅瀝。 這堂課的主題是「生命的最後時光」,因為阿牧的加入,我感覺自己講得特別起勁,帶孩子討論也特別精準。我捕捉到自己「百感交集」裡,原來還有著感動。感動什麼?我並不知道。 討論結束後,說了一個故事,便讓孩子寫篇作文。我坐在前頭,專注在自己的呼吸上,靜靜看著他們埋頭書寫。 阿牧當年來上課,常一個字都寫不出來,不是程度不好,而是完美主義,他不允許自己寫出不完美的句子。正所謂「完美是美的敵人」,他以完美來折磨自己,苦不堪言。我與他談話一年,效果有限,但我不是完美主義者,我知道自己盡力了,也知道他盡力了,我沒有任何挫折感。 眼前這個阿牧,還是當年那個阿牧嗎?我很好奇。 眼前這個阿牧,一字,一句,一段,寫著,雖然寫得比其他孩子慢,但他寫得出來呢。我的百感交集重來一次,裡頭仍有著驚訝、開心、感動與溫暖。我專注在這些感受上,允許它們在全身流淌。 阿牧仍是最後一個交作文簿的,但他整整寫了四頁,寫得也不錯。只是,就在我瀏覽他的文字時,他在一旁喃喃自語,不斷批判自己寫得糟透了,沒有細節,文句不通,頭重腳輕……。 我抬起頭來,看著眼前這個阿牧,還是當年那個阿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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