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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遭遇選組困難的高中生對話有感

許多人來學對話,對於對話有無限想像,例如,他們以為:對話可以解決任何問題,而且只要一次對話就能解決。 我來說說最近的一次對話吧。 一個高中男孩在媽媽、妹妹的陪同下,來找我對話。選組的截止日快到了,他一直不知道自己適合念社會組,還是自然組?一個月半前,我們談過一次,他仍然無法決定,於是又有了這次談話。 我很願意藉由對話,陪伴男孩做出選組的決定。但隨著談話越深入,我得不斷調整談話目標,從一開始談「選組」,繼而談「選擇」,最後我們談「期待」。 因為我發現,男孩從小到大,從不曾在重要的事情上為自己做過選擇,一來都是父母幫他選擇,二來他對那些重要的事並沒有自己的看法,這樣也可以,那樣也可以;這樣也對,那樣也沒錯。我再三核對,發現他不是不願意說,而是真的「無可無不可」。 我並沒有感到挫折,因為我的對話重點是好奇他、關心他、瞭解他,如果最後能幫助他得到他想要的,那很好,但問題是:他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嗎? 顯然他不知道。 不只孩子不知道,許多來對話的大人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,但大人以為自己知道。大部分的人其實都不認識自己,他們一直以為自己想要這個,對話之後,才發現他們想要的是另一個。對話幫助他們重新認識自己。 男孩跟其他大人一樣,也不認識自己,但男孩的特殊之處在於:對話過後,他還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。他的「自己」跑去哪裡了呢?我更好奇了。我問他:從小到大,有沒有曾經很想得到某個東西? 男孩陷入苦思之中。 久久才說:他曾想要一輛車。 我聽了,鬆了一口氣。男孩雖然不認識自己,但他至少還有個「自己」啊。 每個人打從出生開始,就會有各式各樣的「期待」:我想要這個,想要那個。想要的不一定能得到,但至少會有想要的,「期待」是構成「自己」的重要條件;如何表達期待?如何回應未滿足的期待?則是人生的重要功課,許多人是因為不知如何健康表達與回應期待,人生才會卡住。 男孩此刻的功課是:他怎麼會幾乎沒有期待呢?沒有期待,沒有想要的東西,要如何選擇呢? 許多高中生在選組上的困擾是:他們想要選這個,爸媽卻要他們選那個,他們對自己的期待與爸媽對他們的期待是衝突的,這是我在與人對話時常遇到的情形。 這個家庭正好相反:爸媽希望孩子自己選組,孩子卻不知道要選哪一組,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。 我問男孩:既然以前都是爸媽幫你選擇的,這次也讓他們幫你選組,

低潮時,別急著走出來

最近一個多星期都在低潮中,到今天還沒走出來。 但我並不急著走出來。 人有高峰,一定會有低潮,跟地球有白天黑夜、海水有漲潮退潮一樣。更何況,我如今的低潮,在多年前可算是我的高峰了,今昔的低潮,已不可同日而語。以前,我拿低潮一點辦法都沒有,只想趕緊走(逃)出來,反而經常困在其中;如今,我有太多方式可和低潮在一起,誠實以對。 這次低潮剛來時,是以連續幾夜睡不安穩的形式呈現,這太罕見了,我因此有所警覺,卻不怎麼擔心,因為我知道自己已不是當年那個需要服藥才能入睡的人了,只要回到當下,連結自我,我還是能睡著。 只是在低潮時,要回到當下、連結自我特別不容易,注意力會不斷跑掉。這正好提供我大量練習的機會,有幾個深夜,我乾脆爬起來靜心,讓自己一次又一次回到當下,連結自我。 果不其然,最近幾天,又睡得無比安穩了。 這次的低潮還以感受的形式呈現,包括身體與心理的感受,而這兩者緊密相關。 在身體的感受上,我常感到胸悶,彷彿有石頭堵在胸口。在心理的感受上,我常感受到著急、焦慮、不安等情緒。這些身體與心理的感受具有強大的拉力,一直驅使我要離開當下,去「『想』下一件事」,或者「『做』下一件事」,因為如果不做,就可能這樣那樣。 我逐漸意識到:在胸悶、著急、焦慮、不安等感受的背後,有一股巨大的恐懼與憤怒,那才是根源。 這就是我不急著走出低潮的原因。因為 低潮能幫助我看見我沒看見的,也幫助我看見我一直在逃避、否認、壓抑的 。倘若我急著走出低潮,那些沒能好好面對的,便會不斷以其他形式重新回來,我終究無逃於天地之間。不如藉此機會,好好面對。 重讀阿迪亞香提的書,對這句話特別有感:「就本質而言,恩典是任何幫助我們敞開的事物。」 是的, 這次的低潮是個恩典,讓我看見我對哪些事物還不夠敞開。 我準備對那股巨大的恐懼與憤怒敞開了,我想看看:它們是什麼? 一想到這裡,我有些興奮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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