羅志仲的覺察空間

我曾多年胃酸逆流，嚴重時無法說話，苦不堪言。後來，靠著改變作息、調整飲食、安頓情緒，胃酸逆流不藥而癒。偶爾復發，我亦視為身體對我的善意提醒，只要我妥善回應，身體不會辜負我，胃酸逆流自會再次消失。 幾天前，胃酸逆流又來了，不算嚴重，但還是影響了我的內在與生活。我的作息向來正常，亦多年不熬夜。是飲食的緣故吧？但我想不到最近吃了什麼不健康的食物。 莫非，與情緒有關？ 這七年來，我在覺察、回應內在這門功課上，下了大工夫，幾年前便已發現：胃酸逆流與我的焦慮有關。輕微的焦慮會讓我的腸胃緊縮、不適，強烈的焦慮則會引發胃酸逆流。 最有意思的一次是在2017年底，妹妹突然傳來訊息，說他們一家想搬回來跟我住，可以嗎？我當下既感動又開心。20分鐘後，胃酸逆流立刻發作了，我才意識到：原來在感動與開心的底下，我還有焦慮呀，而且是很深的焦慮。覺察並回應那股焦慮後幾天，胃酸逆流便消失了。 這次的胃酸逆流，也與焦慮有關嗎？ 藉由靜心與自由書寫，我覺察到不只有焦慮，還有非常多情緒，皆與這次疫情有關。與疫情有關的各種訊息、變動，來得又快又猛，就算我已習慣於每個當下覺察與回應內在，有些情緒還是不經意地被壓抑或忽略了，這門功課真不容易。 藉由覺察與回應內在，這兩天胃酸逆流已緩和很多，但依然能感受到腸胃有些許緊繃。我能做的，是持續自我覺察，覺察每一個當下的經驗，如此而已。

寶珠搭了一小時的車，來找我談話。 寶珠曾參加我的工作坊，因此談話便從那次工作坊的插曲開始，這不僅是寒暄，對我而言，也用來連結渴望，我希望創造一個讓她感到安全、信任的空間。 寶珠已是阿媽了，她很擔心孫子的成長與學習，因此來學對話，但回去與孫子的對話，往往很快就會卡住。 我請寶珠舉例，她是如何與孫子對話的？ 她說，孫子念國中了，不喜歡數學，常說想放棄。她問孫子：「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喜歡數學的？」孫子說是國中。「念國中後發生什麼事了？」孫子說，數學變難了。 寶珠說，對話到這裡就卡住了。 我問寶珠，來學對話多久了？「剛學幾個月。」幾個月能有這樣的對話，已經很好了。但是寶珠看到的，並不是自己的好，而是自己的不好。 如果要繼續對話下去，可以怎麼做呢？我舉例說明—— 「念小學時，數學也有遇到困難的時候嗎？當時你是怎麼克服的？」 寶珠一聽，如獲至寶，急忙拿出筆記本記下。 我等她記完，補充說道：這叫做看見「正向資源」，而不是只有看到「問題」。 接著，我請寶珠想一想：孫子一直嚷嚷要放棄數學，這其中也有什麼正向資源嗎？ 寶珠努力想了半晌，搖搖頭，表示想不出來。我說，如果我來對話，會這樣提問，以帶出正向資源—— 「你想放棄數學，可是一直沒有放棄，什麼原因讓你沒有放棄呢？」 寶珠聽了，又認真記下。 寶珠正在學習的，是對話技巧。但光有技巧，用處不大。 我聽寶珠描述孫子的情形，她說的盡是孫子的「問題」，但我聽到的，都是孫子的「資源」。怎麼會有這樣的差別呢？ 我與寶珠對話，聽她描述自己，講的都是自己的問題、缺點、不足（而我聽到的，都是她的資源）。她是這樣看自己的，因此她也會那樣看孫子。寶珠很認真在學對話，但她的目光一直向外（尤其是看向孫子），而忘了回到自己。如果她能看見自己的資源，就能看見孫子的資源，她便可成為孫子溫暖有力的陪伴者。 在對話中，當寶珠自責地提到自己這輩子都在犯錯，她哽咽地停住不語，眼神黯淡。 我沒有立刻回應，只是先讓她與自己的情緒相處幾分鐘，好好陪伴自己，而後才問她：「妳現在有什麼感覺？」 「心裡感覺很乾，身體好像有石頭壓著。」 我第一次聽到有人用「乾」來描述，但是很生動。 我問寶珠：「這輩子，妳有做過對的事嗎？可以說說其中三件嗎？」 她說的第一件事，是年輕時與丈夫離婚，因為丈夫好賭，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