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位女老師的困惑：要如何接納學生上課「轉筆」？

 一位女老師對我說的「接納」感到困惑，問道：「如果我對學生的行為無法接納，怎麼辦？」

我並未給她答案，因為我還不知道她真正想問的是什麼，我需要跟她對話。

我請女老師舉例：學生的什麼行為，她無法接納？

女老師說，學生上課時轉筆，筆掉在桌上，發生聲音，她便很難繼續上課了。

「讓妳最介意的是轉筆這個動作，還是發出聲音？」

「發出聲音。」

「如果學生只是轉筆，而沒有發出聲音，妳便不會那麼介意，是嗎？」

「是。」

「筆掉在桌上，發出聲音，妳聽見了，有什麼感覺？」

「覺得煩躁。」

「煩躁時，妳的身體會有什麼反應？」

女老師停頓下來，去感受自己的身體。這是很棒的覺察，她正在誠實面對自己。

過了一會兒，女老師摸著腹部：「這裡會熱熱的。」

「除了煩躁之外，還有其他時候，腹部也會熱熱的嗎？」

女老師再度停頓下去，去感受自己的身體。

見到這一幕，我既感動，又佩服，因為很少有人願意如此誠實面對自己。

「緊張時，腹部也會發熱。」女老師說。

「所以，聽到孩子的筆掉在桌上發出的聲音，妳不僅有煩躁，還有緊張？」

女老師點頭，面露驚訝之色。

「妳的緊張是什麼？」

「我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教好，所以學生才會無法專心上課？」

看來，她將孩子轉筆這個行為，解讀為「不專心上課」。

「講到這裡，妳有什麼感覺？」

女老師開始拭淚：「難過。」

「妳難過什麼？」

「我難過自己這麼努力了，怎麼還是無法讓孩子專心上課？」

女老師的眼淚越來越多，我問她：「妳可以在這個時候允許自己有眼淚嗎？」

「沒辦法。」

又是一個如此誠實的答案！我忍不住讚嘆，並在這裡停下對話，讓她與自己的眼淚、難過獨處。

等到女老師的情緒較為緩和了，我再分享我的看見：

一開始她問我：「無法接納孩子的行為，怎麼辦？」經由對話，我發現，那是因為她還無法接納自己——

她無法接納自己有時可能會教不好。她無法接納自己努力過後，事情仍未按照預期發展。她也還無法接納自己的眼淚與難過。

所有問題，最終都得回到自己身上，反覆在內在下工夫，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。

這位女老師已跨出很大的一步：願意誠實面對自己。

而我能給她的，只是一份接納：接納她目前還無法接納自己。

我還給她一個簡單的功課：接下來上課時，去觀察看看，當學生轉筆又掉落桌上了，她的煩躁與緊張有不一樣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