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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前顯示的是 12月, 2025的文章

八個手足走了五個:死亡讓我看清的中年風景

父親的手足又走了一人。看著訃聞上被框起來的名字,才意識到他們八個手足,已凋零了五個。 理性上當然知道這是必然的發展,但感受上還是有些震撼。 上一輩逐一凋零,意味著輪到我輩了。 其實,黃泉路上無老少,不是按照年紀、輩份輪的,這幾年,我已開始參加同齡人甚至晚輩的告別式。雖說平均壽命在延長,但那只是意味著有不少人(可能包括我)會短於平均壽命。 因此,我對時間有一種急迫感: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。這種感覺在父母離開、我自己也年過50後,越來越強烈。 這對我而言是好事,我一點都不焦慮,反而更珍惜自己擁有的、想要的。 我正與我愛的人住在我們買的房子裡。 今年剛去兩趟幾十年來很想去的京都,明年將去幾十年來很想去的西雅圖。 我正在從事我很喜歡,也可以幫助到許多家庭的工作。 我有不少知心好友。 我有閱讀習慣與自學能力,這在今年幫助我學會投資理財,以防自己活太久而錢不夠。  我已寫了兩本我很想寫的書,正在寫第三本。 我擁有這把年紀還算健康的身體………。 而在擁有的事物中,我最珍視的是:我擁有安住當下、享受存在的能力。 這大概是最珍貴、厚重的人生大禮了,在12年前習得靜心法門後,我的人生從此煥然改觀,不僅助我走過歷次艱難時刻,更讓我能體驗當下與存在之美。 套一句《我可能錯了》作者的話:「這是我的超能力!」 我將帶著這個「超能力」,迎接衰老和死亡。

養護中心的一個午後,我陪父親走過他的低潮

九年前的今天早上,養護中心打來電話,說父親想跟我見面說話。如此迫切的情形從未發生過,猜想父親心裡有事,我請養護中心轉告,我下午會去看他。 掛了電話後,我先整理自己的內在,再思索與他對話時該有的脈絡。 平日去看他,不必這麼費工夫,只需臨在,便能發展出高品質的對話。但這次感覺很不同,我得先在心裡做些準備。 抵達養護中心時,下午的陽光正豔,父親剛睡醒,躺在床上。我走上前,彎腰低首,只聽見他說了四個字: 「心情很壞。」 我笑說:「起來吧,我們到外面,找個安靜的地方,我聽你說。」 這裡的好處是寬敞,想找個地方談心事,不怕隔牆有耳。他推著輪椅,我陪著他慢慢走到戶外,來到一整排綿密的樹蔭下,兩人並肩坐著。 我問他,發生什麼事了?他鎖起眉頭,娓娓道來,原來是跟其他老人相處時遇到了一些委屈。 在我看來是小事一件,對他而言卻是天大的事,畢竟住在這裡的是他,不是我。我從感受的層次與他對話,再連結他的渴望。 接下來,我們靜靜坐了好一陣子,兩造無語。我感覺到涼風迎面撲來,不知他他也感覺到了嗎? 讓自己更加臨在後,我這樣問他: 「爸,你以前還在工作時,一定也會遇過不好相處的同事和客戶吧?你都是怎麼面對的?」 我很好奇他會有哪些內在資源?他能活到七十多歲,一定是有資源的。 沉默半晌後,父親說出了一個提議,問我可不可以幫忙?這個提議對我來說並不難,我答應他了。我倒是驚訝他這麼快就想到辦法,人的內在資源果真不能小覷。 父親的人生閱歷是他的內在資源。他雖然內向、孤僻,但工作性質迫使他必須面對形形色色的人,那些經驗如今反過來幫了他自己的忙。我如果自以為是地提供方法給他,不僅可能不適合他,還可能越幫越忙呢。 送父親回房間,臨走前,他忽言:「你知道怎麼走出去嗎?不會迷路吧?」 我一時沒聽明白,隨即會意過來,他是在開我玩笑呢。之前我來,常開他玩笑:「你住這裡,不會迷路吧?」沒想到他也將我一軍了。 「心情很壞」的人,是無法開人玩笑的。 回首往事,想念父親,也祝福昨天剛離世的家族長輩。他們在另一個世界團聚了。

再次打雷射,痛一樣,但我不一樣了

超過10年沒打雷射了吧?重溫了眼球疼痛的不適感。 而且無處可躲。 為了不讓我亂動,我的頭被固定住了,左眼球也被固定住了,只能眼睜睜(終於明白這三個字的真意)去經驗眼球神經的疼痛。 「很痛。」我忍不住喊了一聲。 事後回想,這句話應有向醫生「求饒」之意。 沒想到醫生淡定地說: 「會痛很好呀,這表示雷射打得很紮實。」 是這樣嗎?我真哭笑不得(左眼球被固定住了,應該也哭不出來)。 既然逃無可逃,那就將注意力拉回到呼吸上吧,這不正是我每天都在練習的? 還是很痛。但在少了對痛的抗拒後,沒那麼痛了。 再度應驗了:痛苦有一部份是我們自己創造出來的。 當你抗拒痛苦,或者跟痛苦爭辯、開戰,只會為自己創造出更多的痛苦。 我不會說這種時候是很棒的練習。但幸好平時有練習,此時還想得到拿出來用。 18年前第一次打雷射,只能用驚慌失措來形容,事後害怕了好幾個月。 還是熬過來了。 熬到了中年,重新面對病痛的挑戰,似乎有了些許不同。

當變形蟲爬進視野,我知道又「初四」了

昨天早上在陽台收衣服、曬被單,左眼視野突然冒出好大一條變形蟲,持續幾分鐘之久,心裡不覺一驚:要初四了。 放下手邊事物,趕緊去眼科掛號,一檢查,果然左眼視網膜破了兩個小洞。打了雷射後,止住了視網膜剝離的可能。 在散瞳等候檢查時,想起18年前的夜裡,去勤益科大兼課,也發生一樣的事。當時不知道是視網膜有事,硬著頭皮上完課,隔天才去檢查與雷射,有些遲了,留下嚴重的後遺症。 此後每隔半年檢查一次。有幾次挺幸運,正好檢查出視網膜破洞,及時打了雷射。 這次也幸運,及早發現,及早處理,只留下一丁點後遺症。 這雙高度近視的老眼,在視網膜剝離後,居然還能持續活了18年,完成不少事,除了要感謝居功厥偉的葉黃素膠囊,也得感謝老天爺眷顧呀。 感謝,再感謝。

京都行前,我再次想起薩提爾的提醒

和朋友討論明年一月的京都行程。他習慣先規劃行程,我習慣不規劃,兩人差異這麼大,還一起去旅行呀? 這對現在的我而言,一點都不困擾,反而是優勢。我一直將薩提爾的話牢記心裡: 「我們因為相似而連結,因為相異而成長。」 這次,不正是我可以成長的機會嗎? 於是,我將我不喜歡事先規劃行程的習慣告訴朋友,但也強調:行程就讓他來規劃吧,我也想試試不同的京都玩法。 朋友將行程規劃出來後,找我討論,我很吃驚:從住宿、飲食,到要去哪些地方、要用哪種方式體驗京都,都是我沒想過的。 以前的我,應該會很擔心、焦慮,現在只有興奮與期待。因為那意味著:我可以在這次旅行中學到新東西,有新體驗,同時也可以作為以後和家人、其他朋友再去京都的參考。 如果不是按照他的方式,我大概永遠只會用我的方式遊京都,因為那是我唯一知道的方式。 朋友很體貼,在規劃具體行程之外,還是留了兩天空白時間,我們可以一起隨意四處走走,或者各自行動。 前兩次去京都,是在六月、十月,下次則在一月。每次都是不同時節,每次也跟不同家人或朋友前往,體驗各不相同。對京都更熟悉之後,我也可以試試說走就走的獨旅。 「我們因為相似而連結,因為相異而成長。」 學習薩提爾模式,打開了我的眼界,改變了我看世界的方式,多好呀。

最不擅長的地方,反而成了我的大腦健身房

每週有一天會去做物理治療,每次半小時,我常和物理治療師聊天。 聊的大都是我不熟悉的話題,像是衝浪、郭泓志、買房。這兩週聊得較多的,是物理治療這個領域的國考。 這些話題,都是我主動延續的。 例如,我對衝浪完全沒概念,當物理治療師提到他週日去衝浪,我可以不回應,也可以只是「喔」一聲,但我選擇問他各種我對衝浪的好奇。這週沒問完,下週繼續問。 如果你跟我一樣,是個內向、害羞、拘謹的人,就會知道這有多困難,而且多累——生理與心理都累。 但我喜歡這樣挑戰、訓練自己,把它當作一種社交練習。 尤其我年紀漸長,失智的可能性漸增,透過運動、閱讀、社交、彈奏空靈鼓等不同方式,可以訓練大腦不同部位,讓大腦保持健康、活躍。 社交是我最不擅長,也最不喜歡的,但我越不練習,就越不擅長,老後就越危險。我爸爸的晚年教訓一直在提醒我,不要活得像他一樣。 這樣講很消極,好像社交只是為了預防什麼。但對我而言,社交也有積極面:可以向對方學習新知。 我以前一直以為,說話就是表達自己。學習對話後,方知還可以提問,向對方學習,往往能學到書本、網路、自己的生命經驗裡沒有的東西。 回想這些年,我對教養的理解是怎麼來的?絕大部分都是從與家長、孩子的對話中學來的。我固然有一些東西可以教他們(那也是從別的家長、孩子那裡學來的),但更多的是他們教我,我對教養的認識因此變得豐富而寬闊。 因此,我每週不只花錢去做物理治療,同時也是去學習新知,我因此對衝浪、身體疼痛、物理治療的國考有更多認識,還更了解郭泓志這個人,這太超值吧。 當初學習對話,只是想與爸爸和解,跟家人有更好的溝通,可沒想到會帶來這些好處,這可是幫助我改變人生的一項重要技能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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