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牙記

預約月底洗牙，牙齒卻在月初開始疼痛起來。

按照過去幾年的經驗，這應是敏感性牙齒。

而按照過去幾年的經驗，改用抗敏牙膏刷牙，疼痛便會舒緩，甚至消失。

幾天過後，疼痛沒有減緩，反而更嚴重了。

難道過去幾年的經驗，這次不管用？

根據更遙遠的經驗，該不會是蛀牙吧？

小時候常蛀牙，有次半夜痛得滿地打滾，那真是可怕的經驗。長大後，每年固定洗牙兩次，已多年沒蛀牙了。

同樣是過去的經驗，我該相信哪一個？我該月底再去，還是現在就去？

痛得滿地打滾的陰影還在，儘管已過去幾十年了，我決定現在就去。

醫生檢查後，說是蛀牙。

我太驚訝了。但也多虧提早來檢查，否則，萬一半夜痛了起來……。

看來，過去的經驗可以是陰影，也可以是資源。

醫生說明完治療流程後，上了麻藥，抄起嘶嘶作響的傢私，朝我嘴巴靠近，我的身體立刻呈現凍結反應。

那又是過去經驗的重現。經驗不僅儲存在腦海裡，更儲存在身體裡。

小時候，牙痛有兩大可怕：一是牙痛本身，二是看牙的過程。多年過去，腦海不一定還有清晰印象，但身體記憶猶新，即便我已長大，即便科技更勝當年，也即便醫生技術高明，但身體多誠實呀，過往未曾好好面對的陰影或創傷，會一直都在，說來就來，沒在客氣的。

然而，我亦非吳下阿蒙了，不是嗎？靜心九年，也不是玩假的，覺察到身體的凍結狀態與過去經驗有關後，我立刻回到當下，一邊覺察呼吸，避免憋氣，一邊覺察身體感受，鬆開僵住的部位。慢慢地，我感覺自己不再那麼受到過去經驗的制約了。

手術結束後，醫生開了止痛藥。我心想：麻藥退去後，如果會痛，就跟痛相處片刻吧，看看會發生什麼事？要是疼痛難當，再吃藥不遲。

這便是自由吧？我雖無法改變過去的事件，卻可以改變它對現在的影響。

當下真好。自由，真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