貼標籤可以是理解的開始,也可以是結束
偶然在另一支影片聽到這位少年唱歌,他在唱歌前喊了幾聲,引起我的好奇,我猜他有妥瑞,但他唱歌過程完全沒有「異狀」,我更好奇了,遂找來這支較完整的影片一觀。
這位少年Adam Ladell當時16歲,參加澳大利亞的歌唱選秀節目,一路闖進決賽,得到亞軍。他的故事很動人,讓我想起另一位少年。
十年前,我到崇建的作文班觀課,觀了兩年。第二年暑假,來了一位新生,是個小六少年,第一堂課,他的身體不斷抽動,喉嚨一直發出聲音,我當時並不知那是妥瑞的特徵。
奇怪的是,第二堂課開始,一直到隔年課程結束,整整一年,少年都不再有妥瑞特徵,但僅限於崇建課堂上,出了課堂,少年又會出現那些特徵。
這是我在觀課期間見過最不可思議的事,我當時曾問崇建,怎麼會這樣?他說,他也不知道。
後來,我對此有個解釋:少年在課堂上被崇建全然接納了,所以妥瑞特徵消失了。
我在很多地方講過這個故事,我發現,我的解釋很容易引起誤解:只要接納,症狀就會消失。
我不是這個意思。「只要接納,症狀就會消失」,這是一種「假性接納」,不是真正的接納。
「假性接納」很容易,只要將「我很接納」、「我要接納」、「我應該接納」掛在嘴邊,當成日常的口頭禪即可,逼真、貌似接納的程度可以來到99%。
但真正的接納是發自內心深處,目的不在改變對方。事實上,真正的接納沒有目的,只是純然的接納,就算妥瑞特徵一直都在也無妨。
影片中的16歲少年Ladell說,他只有在唱歌時,妥瑞特徵才會暫時消失。
我想,這或許也是一種接納,是音樂對Ladell的接納。
音樂不像人,人可以偽裝得很接納,連自己都欺瞞過去,但音樂不會偽裝。
Ladell在歌唱選秀節目裡一路晉級,鼓舞了許多人,卻也引來一種質疑,認為他是靠同情票獲得支持的。
我不懂音樂,但如果回到節目第一關「盲聽」,四位評審全部背對參賽者,只憑歌聲決定,那麼Ladell能得到四位評審一致肯定,其歌聲應該是無庸置疑的。
盲聽選秀很有意思,可避免以容貌、性別、年齡、故事等取人,參賽者只需展現自己的歌藝,不必擔心會被先入為主地貼標籤。
喜歡分類、貼標籤,或許是人類與生俱來的特質。這種特質沒有不好,但看如何運用。妥瑞、自閉、過動、學障、情障等等,這些都是標籤,貼了標籤後,可以是理解的開始,也可以是理解的結束。
如果不是崇建的身教,我應該會走上「貼標籤是理解的結束」這條路。
幸運的是,我走上另一條路。
為此,我開始閱讀相關書籍,與這類孩子及其家長對話,也和學障協會、自閉症協會等單位長期合作。我想多了解他們。
厚達七百頁的《自閉群像》是我很喜歡的書,細讀過三次,書的副標題我也超愛:「我們如何從治療異數,走到接納多元。」
對我來說,標籤能不貼就不貼吧,但倘若有時貼標籤是必要的,不妨將它當成是理解與接納的開始。
下筆行文時,我將「症狀」大多改為「特徵」了,因為我擔心「症狀」也容易成為被誤讀的標籤。
我有妥瑞,當自已處在非常專注的時候,或是達到某種心流狀態時(完全忘記自己、時間、環境...)是不會有任何特徵的,Adam Ladell或作文班的少年可能也是相同的狀況。隨著年紀增長,特徵少了,平常幾乎不見。但很特別的是,只要看到、聽到、想到妥瑞這兩個字,我可能就會出現抽動的特徵,現在就在抽動,不會特別困擾,反倒是覺得有些有趣。
回覆刪除謝謝羅老師這篇文章,提醒我貼標籤對理解的影響。
謝謝你如此珍貴的分享,讓我對妥瑞有更多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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