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港紀行(二)

出國對我而言,是件充滿焦慮的事,繁瑣的通關過程、侷促的機艙空間、陌生的異地環境……,都令我感到不自在、不安全。偏偏這幾年,由於工作的緣故,我常得出國,尤其是獨自一人出國,每次都是很大的挑戰呀。

這次去香港,一群台灣的教師剛離開,我又是獨自一人前往了。奇妙的是,我的內在竟比以往安穩得多,想來是這幾年修練有成。其中兩個夜晚,獨自一人在外用餐,在街頭信步亂逛,也都頗為自在,我欣喜見著自己的成長。

直到昨天近午,要退房之前,我又開始焦慮了,我在房裡的僻靜角落靜心,與焦慮相處了好一會兒,才下樓退房。櫃臺前,人龍甚長,我的焦慮又升起了,我以回溯覺察:我又被什麼生命經驗制約了嗎?幾個事件在腦海中迅速浮現,是以前幫父母辦理出院手續的畫面。

焦慮的背後往往是悲傷與孤單,誠然。

一個人搭著巴士去機場,焦慮來到最高點,我感覺到胃酸又開始逆流了。幸而這次覺察得甚早,我專注地與焦慮、胃酸帶來的不舒服共處,不去抗拒它們,只是如其所是,不舒服雖然沒有減少,卻也因此不再增加,這便是接納帶來的效果

下了車,走入機場大廳,我以簡單的唱誦技巧振動身體內的迷走神經,讓自己回歸安穩,焦慮逐漸減少,胃酸也慢慢回到它該去的地方了。

傍晚時分,回到了台灣,迎接我的,卻是一件工作上的嚴峻挑戰,我的內在又被攪動了。

晚間,我撥了兩通電話,想向兩位與我親近的朋友求助,她們第一時間都沒有接,這反而給我機會來覺察、安頓自己的內在。我想起近來在阿迪亞香提的書上讀到的句子:

生活這些粗糙不平的質地,才是靈性真正接受考驗的地方。這時需要的,是一種讓生活衝擊你的意願,在生活衝擊你的時候,讓自己好好去看,看看你面對它時,是否會進入某種分離狀態、是否會流於評斷、是否會一味責怪、是否會開始陷入『應該』或『不應該』、是否會開始用手指指著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事物。

融合我對托勒、彼得・列汶、阿迪亞香提、冰山的體會,我開始深入自己的內在,除了覺察自己的各種情緒與身體反應,也運用靜心式的自我探詢,檢視這些情緒與身體反應背後的感覺與信念模式。

這種靜心式的自我探詢,是我這幾天才學會的,之前一直不太明白阿迪亞香提的意思,昨夜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地運用,效果奇佳,半小時過後,我便感覺自己從一片混亂中走出來了。

我傳了訊息給那兩位朋友,說我好多了,暫時不找她們了。其中一位不放心,仍舊撥來電話關心。我坦白告訴她,我的內在還有許多情緒,但最困難的部分已經走完了,剩下的慢慢來即可。她問我: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呢?我說,當內在改變了,事件本身就不那麼重要了。

以前,我總是想知道如何處理事件,解決問題。那是一種向外求的方式。這幾年,我開始學習向內看:如何安頓內在?因為內在改變了,外在就改變了。或者說,內在改變了,自然就會找到最適合的方式,好去因應外在的事件。

生活中的挑戰,永遠不會因為我在靈性上有多少進展而減少,那些挑戰始終是那麼多,那麼突然,那是我難以改變的。但是我能改變自己的內在,改變那些挑戰對我的衝擊。我慶幸自己這幾年的「回歸」,能從「向外求」,轉而「向內看」。只是調整了方向,生命的品質便截然不同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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